寒蝉

噤若寒蝉

读书笔记12.15 《思想录》

【悲观至极的快乐】

布莱斯·帕斯卡尔(Blaise Pascal,1623-1662)说,“人只不过是自然界里最为脆弱的一根苇草,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”。

这句话包含了两个重要部分,生理的脆弱与思想的伟大。帕斯卡尔以苇草为喻,人在宇宙之中如同苇草在自然面前一样不堪一击。然而人的力量在于他会思想,思想使渺小的人变得高贵,获得尊严。宇宙的浩大,能毁灭脆弱渺小的人;人却因为思想,可以概括宇宙,这就是人在宇宙中的全部尊严。“纵使宇宙毁灭了他,人却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更高贵得多;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,以及宇宙对他所具有的优势,而宇宙对此却是一无所知”。因此人的全部的尊严就在于思想,思想是道德的原则。

但帕斯卡尔的悲伤,也正是源于他的思想。我们了解布莱斯·帕斯卡尔此人,多半是从中学物理课本中。作为十七世纪法国著名的数学家、物理学家、哲学家,帕斯卡尔在他短暂而辉煌的仅仅三十九年的人生中,对人类文明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。他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计算器,研究了代数中二项式展开的系数规律,国际单位制中压强的单位以他的名字命名。对帕斯卡尔来说,因为有思想,所以认识自己的可悲,认识自己可悲乃是可悲的。

单这一点并不使人陷入悲观主义,反而会使人变得坚强和伟大。帕斯卡尔的悲观至极体现于《思想录》一书中的许多有消极意义的观点,比如人生的脆弱渺小,世事的变幻无常等等,这些思想受诺斯替教影响,反映了人类在无限的宇宙中,其存在的荒诞,也对后世的存在主义哲学产生了深远影响。

在此之外,真正使帕斯卡尔从悲观至极到获得快乐的是宗教。帕斯卡尔认为,人类生存的环境是渺小残酷的,他肯定科学理性,但是精神要回归上帝。

“我不知道上帝是否存在,如果他不存在,作为无神论者没有任何好处,但是如果他存在,作为无神论者我将有很大的坏处。所以,宁愿相信上帝存在。”

帕斯卡尔提出了上帝打赌论,在他人生的后半程,他也确实在疾病的痛苦中皈依了上帝。然而在现在看来,这种实用主义式的理论,与其说是信仰上帝,倒不如说是选择相信上帝,更像是一种权衡利弊后的结果而不是虔诚的精神依托。且不说上帝是否会接纳这样的信徒,这种带着功利目的的宗教信仰也并不是纯粹的信仰,不仅无法被当时的基督徒们接受,也难以使无神论者产生信仰。

再者,将理性与逻辑引入宗教本身就是一件极不合理的事。宗教本身是感性的东西,虽然帕斯卡尔认为像笛卡尔那样证明上帝的“完美的存在”是不可取的,“在对上帝的认知和对上帝的爱之间,有无限远的距离”,他用概率论的方式提出的打赌理论却同样带有理性主义的色彩。可以说,帕斯卡尔以理性的方式,说明了所有用理性论证上帝存在的理论,都不能让人产生对上帝的爱。

但在十七世纪的法国社会中,随着自然科学的发展,宗教开始衰落,无神论的思想逐渐发展。此时帕斯卡尔提出的打赌论,在某种意义上正是对宗教的维护。上帝存在,人性败坏,这是帕斯卡尔眼中两条根本的宗教真理,否认任何一条都会陷入无神论。正如百余年后,陀思妥耶夫斯基说,一旦上帝死了,那就没有什么事是不被允许的了。在此基础上,克服虚无主义的最好办法就是信仰上帝。

尼采说帕斯卡尔是“最纯粹的基督徒”。不可否认,提出了这样惊世骇俗的理论的帕斯卡尔本人,在他人生最后的阶段,确实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。这也正是他在悲观至极的人生中最终寻得的快乐。即使成为基督徒意味着承认自己的可悲,抛弃自己的骄傲,认识自己的绝望,舍弃所有皈依上帝,但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上帝的恩赐,领略到与神同在的快乐。

“因为并不是痛苦在诱惑我们和吸引我们,而是我们自愿选择了痛苦并且要痛苦做我们的主宰;因此,我们自己才是这件事的实际的主人;因此,在痛苦中,人爱上的是他自己;在快乐中,爱上的却是快乐。因此,唯一的光荣是主宰和支配,唯一的耻辱是被奴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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